我三步並作兩步的往樓下沖去，好不容易才在一樓樓道轉角的地方追上了渺渺。

同時映入眼簾的除了渺渺彎曲的背影，還有那個在車禍裏喪生的小男孩。那只家養小西施也不再對著小男孩不停的叫喚，而是搖著尾巴在他身邊轉來轉去。企圖能將渺渺和小男孩的註意力稍稍分散一些到它的身上。

“寶寶。別鬧了。”渺渺終於為小西施分出了一點點的註意力。用手摸了摸小西施的腦袋，將它撥弄到了一邊。

小男孩突然看到了渺渺身後的我，側過頭來伸出手指向我指了指喊道：“姐姐——”

我原本已經收住的腳步，隨著小男孩的聲音，本能的向前跨了幾步。

渺渺依舊是彎著身子，快速的轉頭看了我一眼，隨即又轉了回去。背對著我說道：“佳佳。他在小區裏轉了一夜了。”

我知道這個他指的肯定是眼前這個小男孩。

“是找不到家門的意思嗎？”我淡淡的問道。

不等渺渺回答。小男孩就沖著我用力的點了點頭。

“要不，咱們幫它找找吧。”渺渺依舊頭也不回。

“這容易啊。”我順口就說道：“去小區門衛打聽一下就知道了。這裏住了這麽多三姑六婆。出了這麽大的事兒，肯定都傳的街知巷聞了。”

“我記得好像是13棟的。”渺渺這才直起身來，往後稍稍轉了一下。又道：“辦儀式的時候，棚子就搭在13棟那裏。在外面辦了好幾桌呢。還記得嗎？”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像我這種從來不關心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情事物的人怎麽會知道在我們這棟樓後面不知道多遠的地方曾經辦過這一類的儀式？

“算了。我記得就行了。”渺渺無奈的沖著我翻了個白眼。拉起小男孩的手往小區大門走去。

我也趕緊追上。在渺渺耳邊小聲說道：“一會兒遇到人的時候，麻煩你正常一點。”

渺渺偏了偏頭，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我見渺渺的眼神如此不友善也只能輕輕的嘆了口氣。不過。這話是非說不可，所以，我也沒有半點的後悔。

我們住在第一棟。戊單元，所以走到頭再轉個彎就到了小區大門口。

除了往外走的人們都匆匆忙忙之外。往裏頭走進來的人則要悠閑的多。不是剛買完菜回來的大媽大嬸，就是剛鍛煉回來的大叔大伯。

快走近小區大門的時候，渺渺突然停下腳步，低下頭去對小男孩說：“你跟著這位姐姐在這裏等著我。不許跟過來知道嗎？”

我先是一楞，看著渺渺有些陰沈的臉色，心裏也是猜到了半分。大約是擔心帶著這孩子一起去問鄰居的話。只怕.......

“過來。”我也低下頭沖著小男孩喊了一聲。順勢伸出手去。

小男孩乖巧的松開渺渺的手，兩三步就跑到我的身邊，將手遞給了我。

真要命。我的手在觸碰到小男孩的一剎那，心臟有一瞬間停止跳動的錯覺。不是因為小男孩的手太過冰冷，而是根本感覺不到我正在牽著他。

渺渺快速往前走了幾步，攔住了一位迎面而來的大媽。果然，這種問題去問小區裏的這些三姑六婆是最佳的選擇。甚至強過問小區物業。

我見渺渺一臉討喜的模樣，面對著我們的大媽也是一臉的笑盈盈。估計渺渺這副臉孔還是很受年長女性喜愛的。

“姐姐。這個婆婆我不認識。她知道我家住在哪裏嗎？”小男孩用力拉了拉我的手。

當然，我完全感覺不到。直到他開始跟我說話，我才緩緩的低下頭來，說道：“這要問過了才知道呀。”

“哦。”小男孩乖乖的點了點頭，繼續看向了前方。

過了一會兒，只見那個大媽說的口水橫飛，滔滔不絕，完全沒有要結束的意思。渺渺也一直陪著笑臉。

偶爾有幾句說的特別大聲。冷不丁的飄進我的耳中。感覺一陣刺耳。

我不安的低了低頭查看著小男孩的反應。而前方，渺渺也正時不時不安的朝著我們的方向看了又看。

小男孩看起來很平靜。一動不動的註視著前方。

正當我要松口氣的時候，小男孩突然擡起頭來，眼巴巴的看著我，問道：“姐姐。她們在說什麽？”

“啊？”我始料未及。臉上難掩無措。只得支支吾吾的答道：“太遠了，聽不清楚啊——”

“哦！”小男孩再一次乖乖的點了點頭。認真的註視著前方。

終於，我捏著一把汗。看著眼前依依不舍的大媽終於被渺渺幾番告辭打斷了話鋒。

接著又是一陣告別。渺渺這才脫身往我這邊走了過來。

才兩步路，渺渺一臉茫然的看著我。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剛想領著小男孩走上前去。一低頭，發現原本牽著的小男孩不見了。

“那孩子呢？”

這下輪到我一臉茫然的看著渺渺。搖了搖頭，說道：“我.......我不知道啊。剛剛還在呢。”

“哎喲我說你什麽好？一個孩子都看不住。”渺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我有些委屈的嘟囔道：“這是普通的孩子麽？”

“得了得了。先上課去吧。再不走該遲了。”渺渺也懶得再多和我說什麽。轉身就再次往小區大門口走去。

我也趕緊追了上去。她說的不錯。再不走真該遲了。

課堂上，我目光呆滯的看著老師在講臺前走來走去，時不時在黑板上寫上幾個字。鄭玲和小男孩的事情不按次序的時不時竄進我的腦子。在我腦子裏打成了一鍋粥。讓我忍不住覺得人是不是該多長幾個腦袋，這樣就可以一個腦袋想一件事。不用打架了。

眼前的老師還在不停的晃悠晃悠，晃的我有點眼暈，又有點犯困。

突然，我的目光無意間掃到了門邊。一個冷戰頓時清醒了不少。

早上不辭而別的小男孩現在正扒拉在門口。探著小腦袋往裏面張望。

很快，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我。

只見他慢慢的松開扒拉在門上的小手慢慢松開，然後整個人都走進了教室。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身體緩緩的往後仰去。

一步、兩步、三步.......

一節臺階、兩節臺階、三節臺階.......

小男孩看著我一步一步向我走了過來。

“碰——”的一聲，是我從座位上瞬間彈起發出的聲音。

臺前的老師隨著聲音，停止了晃動。

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老師忍不住伸出手去，將臉上一直掉到了鼻尖上眼鏡往上拖了拖。然後楞楞的看著我，顯然對我的行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班上的同學也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我。其中當然也有金晶她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這才從脫線中回過神來。不好生意的對老師說道：“對不起秦老師。家裏的電話。響了好多次了。怕有什麽急事。”

我真佩服自己瞎掰的本事。居然能扯的這麽離譜。可是在我看來，這樣的借口比尿急什麽的要有檔次的多。

“哦。這樣啊。那快出去接電話吧。”秦老師沖我揮了揮手。輕易的就放了行。

“謝謝老師。”我邊說，邊收起東西，從位子上一路飛奔出了教室。

才出了教室沒多久，就聽見背後一個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姐姐。你等等我。”

我一路跑到了樓下的操場上，才停下了腳步。左顧右盼了半天，這才放心的喘了口氣。轉過頭去——沒有人。

“姐姐。你跑的好快。”

小男孩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我趕緊又將身體轉了回去。低下頭。喘著粗氣看了看一臉稚氣的小男孩。板著臉說道：“沒看到姐姐在上課嗎？怎麽能隨便走進來？”

小男孩聞言難過的垂下頭去，小手拽著衣角一下一下的，半天才道：“我敲過門了。可是沒有人理我。”

我先是一楞，隨即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安慰道：“那是因為大家在上課呀——”

小男孩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對不起姐姐，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好吧。這次就原諒你了。”我說著拍了拍小男孩的頭。又道：“早上怎麽都不說一聲就跑了？跑去哪兒了？”

“唔——”小男孩的眼神左顧右盼，一刻也不敢看著我的眼睛。

“嗯？”我催促。

“我要尿尿——”小男孩被逼急了，胡亂扯了個很瞎的謊話。

我也知道這種問題的答案往往也沒什麽價值，所以也就讓他過了關。

“對了。你怎麽突然跑來找我？有什麽事兒嗎？”我說著又本能的四處看了看。到底是上課時間，雖然還是有人群走動，可畢竟要少一些。我找了個邊角落在樹邊幹凈的地方坐了下來。

話音剛落。小男孩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那速度，快的讓人來不及做出反應。

“姐姐.......我害怕.......”

“啊？”我以為我聽錯了。

“我害怕。”小男孩一邊搓著小手一邊重覆道。聲音卻比第一次還要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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